前一篇 澜沧古茶贺金秋 新一篇 11月广州南岗品鉴店老茶品茗会
戊子年白露,瀾滄古茶廣州南崗喜宴品鑒店開業,余應純茗王董之邀,往赴嘉會。主人情真意切,館舍清幽雅致,令人先醉三分,況復香茗雅士相伴,是以釅茶不過數巡,成然醉夢。清吹淺唱,往來酬酢,怡然自適,悠然忘返。爰記其景,以誌一期之會云爾。
如是我夢,一時尊者寤齋公飄然而至,既主揭牌儀式,更與茶友茗敘,言語諄諄,禮賢下士,深以闡揚文化、弘贊茶乘為己任。適座中有經營素食者,公因啟之曰:“素食文化,正與茶事相值,可謂互彰共益者也,斯稱善妙。不知其有一言以蔽之者乎?觀諸食肆,川菜以麻稱,湘餚以辣聞,粵饌以鮮著,凡此種種,皆有可以提攝之者,亦若宗門之眼目然,不審汝等將謂素食之事當以何者為真谛?余因比年以來,頗賞諸方素膳,若有心得,弗欲自珍。今預佳會,欲徵諸君此問,不知何者可當情?”有客答云:“可以‘清’字摄之也”。公云:“未在,更道。”又有客云:“曰‘真’”。公云:“語雖微中,未契吾心,更道。”一眾紛紜,低昂不决。公乃款款言之曰:“余谓素食如茶,請以茶事揆之。自古茶稱靈物,堪擬道儔,茶風流韻,今古交頌。若論提獎至極,澤被後世之巨者,無過‘茶禪一味’之論也。世人皆悉,佳茗出山僧,禪和通茶乘。宗門沿習,農禪並作,茶為要著。種、採、做、飲之風,垂有千年。非必經濟之需,乃以輔助禪修,祛睡魔,助精行,養精神,明性靈也。此數者,正真茶之妙用,所以通禪入道也。以故古德屢賦篇章,讚嘆茶德,獨賞普供,斷不虛事。是知匪禪則無以造乎茶之三昧,匪茶则鮮以速致澄心静虑之效者也。余既究心茶乘有年,每見茶道末流,徒泥形式,虚张声色,心唯阿堵,支離陸沉,而乃鼻丧其香,口失其味,心亡其主,並其形色之妙亦捐之矣。心甚傷之!奈何以浮飾雕琢之好,全蠲天然叶契之妙也夫!察其所由,實以喪己逐物,不悟心宗,竟為色法所礙,不得不至於茲也。今以茶事揆之素食,事雖兩般,其理可通,所謂雙蓮並蒂、同條一貫者也。素食云云,俗稱喫‘齋’。‘齋’也者,戒潔之謂也。吾華素稱禮儀之邦,典籍具載,擇時齋戒,潔淨身心,不茹葷,不飲酒,齊明盛服,以承祭祀,所以敬乎天地鬼神之德也。故其事尚禮貌節制,心欲虛淡誠正,中和位育,君子脩身以贊天地也。故齋稱戒潔,雖則未必斷肉,而已深蘊好生之理。《禮》云,天子、諸侯、大夫無故不殺牛、羊、犬豕;不合圍,不掩群,不殺胎,不覆巢。豺獺未祭,罝網不佈于野澤;草木黃落,斧斤乃入于山林。孔夫子以‘天地之大德曰生’述《易》道,孟軻氏以‘見其生不忍見其死,聞其聲不忍食其肉’勸王道。既因時設禁,實存仁好生;德周物我,豈毒無辜?《書》不云乎:與其殺不辜,寧失不經,好生之德,洽於民心?观其悲天憫人,惜物愛生,誠原乎一體之仁以成教,辨乎道心、人心以化俗。仁義禮樂之邦,洵非虛言,正與西方大乘之道有以暗自相通也。故爾達摩祖師,既觀神州有大乘氣象,所以航海東來,傳佛心宗,度此迷情。帝者粱武,頒科制文,決依大乘典要,令僧眾斷絕酒肉,以為永式。歸本溯源,既得吾華好生之心導乎其前,大乘慈悲之宗高推其後,所以令我漢地佛教得專素食之大宗,得稱素食之淵藪。是以後世一言喫齋便与念佛相繫,一論素食則与空門會觀,良由佛家素食,理事雙運,觀行並暢,誠乎素食之達道也。因觀素食之義,一者戒殺,二者養生。戒殺所以興慈行義,養生所以推恩存仁。不唯戒己之害,亦乃護彼之命。不唯養己之生,亦乃養人之生。戒殺莫微乎戒心,養生莫善乎養中。內則深植慈悲之本,外則廣開普護之門。既以存養心性,亦乃利諸含識。其理甚深,其事甚精,曷可勝道也哉!惜乎粗行末流,口口在齋,心心著肉,刻意形似,反失其宗,斧鉞其心,戕賊其性,正與茶道末流仿佛。是以雖免殺生之禍,難絕心賊之憂。欲摧心賊,全提正令,無如禪道矣。夫禪,正所以明夫其心,見乎其性者也。以禪為素食之眼目,其始或仍不免形同味似之法,然則眼正行慎,固知不過借路經過之方便耳,所謂先以欲勾牽,後令入道智,法法皆可蕩彼歧路歸乎正途也。其定盤之針,真睛火眼,非此心宗真禪而誰何?茶禪原一味,禪素本同心;茶素雙蓮並,禪輝耀古今。非禪,當何以識其真諦也乎?”座中聞者,莫不颔首稱善。
頃而客有擅管簫者,感其所言,演《寒山僧蹤》以助雅興。簫音裊裊,意思閒閒,雖處榮館,率爾寂然,宛有山林之樂。簫音未落,寤齋公即以所感,口占數句云:
簫聲起,
茶正濃,
勾起鄉愁千萬重。
難得茶友共歡聚,
習習生風盡從容。
眾皆稱快。時有好事之徒,更請簫人即興和之,群情一時為之踴躍。寤齋公更以掌聲激勵,勉乎斯人,答和其句,以泛文瀾。其人雖愧不能,而以典型在前,依樣畫瓢,亦覺稍可助興也。乃強事數言,曰:
掌聲起,
情更濃,
牽引良緣萬萬重。
喜宴高朋茶敘妙,
超然一飲會心宗。
眾愈歡愉,掌聲復作,箫音又起,陶陶然,怡怡然,誠不知今朝何朝今夕何夕也。俄頃清風習習,祥雲垂接,一眾乘雲騰去,不知何之,唯有空中餘音,繚繞不絕而已。
己而憬覺,夢中歷然。環視周遭,竟處怡新素食之所。夢中掌聲連連者,乃吾友劉總見余醉夢之深,作聲以出之耳。因敘夢中所見,劉君自謂彼亦同赴斯會,同夢之矣。雖曰同分妄見,豈謂無理則存焉?以是追詠數句,共嘆斯會之勝妙也。劉君曰:
千年瀾滄葉,
簫聲古意濃。
夢中蝶方去,
此時心已空。
余乃次之云:
千載南郭夢,
籟音禪意濃。
迢迢蝶方去,
渠我又相逢。
既賦,吾兩人相視而笑,莫逆於心,空禪空素,無禪無茶,不辯東西,豈論牛馬,把臂偕行,且歌且飲,將欲歸乎無何有之鄉也夫!
是為紀。
案:寤齋鄔公,名夢兆,字寐熊,寤齋乃其號也。現任中國國際茶文化研究會副會長,廣州茶文化促進會會長。所記茶會諸語,大意與之所言相若,而其條理,不免有別。既曰夢事,雖有差池,亦可謂無傷大雅者乎?識者亮之。